敢欺騙本座，就要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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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欺騙本座，就要受到懲罰
妖境此刻不太安靜, 慘叫、求饒、唾罵、詛咒聲交織成了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謠，遠遠的回蕩所有妖族的耳中。
這樣的動靜已經持續了足足三天，從早到晚, 空氣中密布著揮之不去的濃重血腥味和妖族死去的惡臭妖氣。
無數小妖被嚇破了膽子，蜷縮在窩裏, 並不敢出門看上一眼。
鳥禽類妖族掉落的羽毛和鮮血將整個鷹山覆蓋起來，鳳燿之就背著手站在山頂, 侯厲害遠遠望去, 他腳下t大片的血痕跟身上的紅衣竟像是連在了一起，分不出連接點在哪裏。
和諧到近乎詭異的地步。
“主上。”侯厲害提著一只不斷掙紮的大翅膀鳥妖，恭敬地跪倒在鳳燿之腳下：“這應該就是逃跑的鷹主。”
“我真的不是鷹主！”
那鳥妖拼命撲騰, 淚涕俱下，驚懼到聲線都在顫抖：“尊上，求您饒我一命吧！我從沒對尊上產生過不敬之心啊！”
鳳燿之轉著鳳羽戒，語氣淡淡：“侯厲害, 還要本座教你該怎麽做嗎？”
“是。”侯厲害心中一寒, 化出利爪，朝著那鳥妖的喉間抓去。
鳥妖面色變冷，迅速往旁邊一滾，翅膀縮回後背, 黑光一閃，一個滿頭黑羽毛的鷹鉤鼻中年人出現在原地。
侯厲害冷笑著收回手, 並不意外：“鷹主, 果然是你。”
“猿主，你我兩人也算共事多年, 何必斬盡殺絕呢？”鷹主面色森冷的瞥他一眼，轉頭看向鳳燿之時脊梁先矮了三分：“主上, 若是為了先前不敬之事，屬下已經得到教訓，以後定然忠心耿耿，您能否先饒屬下這次？”
迎接他的是一道紫色幽火，鳳燿之頭都沒擡：“本座像是拾荒的嗎？”
鷹主躲閃不及，被鳳凰真火燒了個正著，頓時發出淒厲的慘叫：“主上，同為鳥禽，您就不能放屬下一次嗎？”
“憑你也配跟本座相提並論？”妖族身體可要比人族的耐燒多了，這家夥竟然還能夠在鳳凰真火燒灼下說廢話，鳳燿之不耐煩的增加了火焰溫度：“死在本座手下，也算擡舉你了。”
“啊！”鷹王的一部分/身體頓時虛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今天怎麽也不可能逃脫了，他面容扭曲，狠狠的瞪著鳳燿之：“你現在是囂張，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多久？”
侯厲害聽得冷汗淋漓，立刻怒喝：“鷹主，你竟敢詛咒尊上！”
“詛咒？我還用得著詛咒嗎？”鷹主兩只腿已經消失不見，匍匐在地上，聲嘶力竭的狂笑：“鳳燿之你活該不得好死！”
侯厲害嚇得連忙跪倒在地：“主上，你別聽這孽妖胡說……”
“無妨。”怒罵、詛咒過鳳燿之的豈止成千上萬人，他心中沒有絲毫波動：“臨死之前的無能狂吠罷了。”
鷹主氣息奄奄：“我聽說你還收了個徒弟？哈哈，你未來連自己都護不住，還護得住她？她遲早……”
火焰瞬間消失。
妖族向來命硬，哪怕還剩一口氣都還能恢覆生命力，鷹主聲音戛然而止，忍著痛，驚詫的擡頭，就看見鳳燿之正朝他走來，那張倨傲到目空一切的眼眸正沈沈盯著自己，整張臉都是森寒的戾氣。
鳳燿之怒極反笑，聲音輕緩：“本來想給你個痛快，但你可真不知道珍惜啊。”
他無視耳畔淒厲的慘叫，伸出手撿起旁邊的石子，緩慢磨開鷹主的血肉，慢條斯理的把鷹主僅剩的骨頭一根一根拆了出來。
鳳燿之像是在雕琢什麽藝術品，仔細的在鷹主的血肉翻找著挑來挑去，連一點碎骨都不留下。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沾滿了血漬，妖艷的紅染在白玉般的手指間，詭異的帶著一種淩厲的美。
侯厲害不寒而栗。
鷹主已經痛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等到鳳燿之終於拆到他頭蓋骨的時候，那雙只剩驚恐和痛苦的眼珠終於失去了光澤。
鳳燿之遺憾的停手：“死了啊。”
侯厲害手腳冰涼，結結巴巴的回答：“死、死了。”
鳳燿之站起身，兩只手都被紫色幽火包裹起來，汙濁的血漬被燒化，那雙手又恢覆了原本的纖塵不染。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那攤還帶著羽毛的碎肉和旁邊排列整潔的骨頭，輕笑出聲：“侯厲害，他們大概不敢殺你了呢。”
侯厲害內心毛毛的，看都不敢擡頭看他，強笑道：“是、是啊。”
以前主上雖然殺妖不眨眼，但其實極為懶怠，哪怕知道有妖心懷鬼胎，只要他們不付出行動，就不予理會；可現在，他似乎變得變態了，殺死鷹主之前還讓他忍受這種聽到就感覺心驚膽戰的痛苦折磨……
恐怕好一段時間，那些妖都會對他這個妖尊唯一的心腹退避三舍。
鳳燿之看向他：“你這次還有什麽理由叫本座留下來呢？”
侯厲害艱難的吞了下口水，跪倒在地，義正言辭的磕了個頭：“屬下提前祝主上找回小殿下。”
主上都已經快瘋了，他哪裏還敢攔著？難道不怕下一個被活拆骨頭的是自己嗎！
鳳燿之轉了轉鳳羽戒：“本座走後，把這些爛肉扔去餵熊。”
熊？哪只熊？
侯厲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就看見鳳燿之揚起下巴，輕蔑一笑：“告訴他，這是讓他看顧好妖境的報酬，若本座走後，妖境有任何異動，本座拆了他的熊掌。”
“是。”侯厲害連忙應下。
鳳燿之剛要走，就見一只成年人大小的蟲子正加快速度朝上攀爬而來，大聲呼叫：“尊上！猿主！有小殿下的消息了！”
正是曾經去棲鳳山見過葉一片的那只。
鳳燿之站住了腳，似笑非笑的開口：“看來，她是到凡俗界了啊。”
這話裏的寒意嚇得侯厲害心中一顫，就看見自己手下那只蟲子不知死活的應聲：“是啊，小殿下還被那些小家夥們給嚇到了。”
他連忙想要喝住這只遲鈍的下屬：“蟲子！”
“猿主，等會。”蟲子舞動著雙鉗，不解的問：“尊上，您不是知道小殿下害怕我們嘛，幹嘛還讓我驅使小家夥們去堵門啊！”
侯厲害氣得上前狠狠拍了蟲子腦袋一巴掌：“問問問，哪有你去問主上的道理！”
他轉頭朝鳳燿之嘿嘿一笑，佯裝無事：“主上，這蟲子太不懂事，我這就好好收拾它！”
“無妨。”鳳燿之垂下眸，掩去眼底的陰暗：“敢於欺騙本座，就應該受到懲罰啊。”
小騙子，你可別那麽容易讓本座找到你啊。
——
“阿嚏！”葉一片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周寙身體一僵，皺著眉頭轉過身：“片片，你沒把口水噴在我身上吧？”
葉一片嘴角抽了抽：“……沒有。”
“那就好！”周寙放下心，慶幸道：“我可沒有幾件衣服可禍害了。”
不愧是你周瓜瓜！
葉一片不由慶幸自己拜對了師尊，成功脫貧致富：“放心，我要是禍害了你的衣服，等回修真界，我就賠你兩件！”
現在是不可能給她的，她儲物戒中都是師尊親自煉制的法衣，舍不得跟任何人分享，去法衣閣高價給瓜瓜買幾件倒是沒問題。
聞言，謝臨風厚著臉皮湊過來：“小師叔，你可不能偏心，有沒有我的？”
葉一片傲慢的睨他一眼，恰好看見他身後的蟲子，瞬間嚇得縮回了周寙身後：“你要是把那些蟲子趕走，我就也給你買。”
“成交！”謝臨風爽快的答應，然後才走到韓玉關身邊，笑嘻嘻的說：“韓師兄，我看這些就是普通的蟲子，又不是什麽靈蟲，被它們咬上一口連皮都咬不破，哪有你說得這麽邪乎？還扯到陰謀的層面了。”
韓玉關鄭重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為上。”
謝臨風不以為意：“誰會幹這麽無聊的事情啊？除了惡心之外，沒有任何傷害，哦……”
他憋著笑，扭頭看了葉一片一眼，語氣中充滿了幸災樂禍：“我差點忘了，還嚇到了小師叔。”
葉一片翻了個白眼，心中郁悶不已，如果這件事真的是鳳燿之所為，八成就是為了嚇她。
小心眼的臭鳳凰！幼不幼稚！
韓玉關朝周寙看去，她身後正有一只小手拽著衣角瑟瑟發抖，眼中多了些笑意：“好吧，依韓師弟所言。”
謝臨風楞了楞，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眼神頓時警惕，直接拽著韓玉關朝通道口走：“早就聽說過韓師兄劍法超群，就是不知道術法怎樣，不如殺了這些蟲子讓我們觀賞一下韓師兄的術法？”
好你個韓玉關，竟然敢覬覦我師妹！看我不累死你！
韓玉關微微搖頭：“何須如此麻煩。”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一股濃烈的香味就從中彌漫而出，通道口的蟲蟻騷動不已，紛紛朝韓玉關的方向爬來。
韓玉關從盒子中取出一枚香丸向遠處擲去，把盒子收回儲物戒，那蟲蟻就爭先恐後的朝著香丸所在的方向爬去。
“嘶……”葉一片看得頭皮發麻，快速繞到周寙另一邊，換了個衣角拽著。
不過幾息，通道口的蟲蟻就散得幹幹凈凈。
“韓師兄可真是……”謝臨風正想服軟，就看見韓玉關轉過頭又朝周寙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忍俊不禁，那張一向只帶著禮貌淺笑的嘴角弧度都t加深了許多。
他板著臉，拽著韓玉關就朝通道裏邊走：“好了韓師兄，咱們還是趕緊進去吧！”劍宗的四個弟子緊隨其後。
周寙癟著嘴，郁悶道：“二師兄是怎麽回事！”若換在往常，他這時候一定緊緊跟著她，趕都趕不走，這次連句招呼都沒打。
葉一片恰好看見了剛才的一幕，戲謔道：“吃醋了唄！”
周寙斜著眼又要爭辯，葉一片連忙舉起雙手求饒：“我這次是就事論事，可不是拿你跟韓玉關開玩笑啊！”
她雖然喜歡磕cp，圍觀修羅場吃瓜，但可真沒有給別人做紅娘的興趣。
“這憨貨！”周寙氣得直跺腳，拉著葉一片就穿過了界壁：“我非得好好收拾他……”
葉一片瞳孔劇烈一縮，渾身發麻的站在結界旁，久久邁不出一步。
同屬人境，一道界壁卻徹徹底底的把修真界和凡俗界隔成了兩個看上去毫不相幹的世界。
黃沙飛揚，大地皸裂，放眼望去無一絲綠意，瘦到只剩骨架的凡人們機械的往前趕路，時不時就有人倒下，但周圍的人連眼神都欠奉，仍舊麻木不仁的往前走，一看就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
韓玉關等人就站在不遠處，同樣沈默的看著這一切。
明明距離並不遠，但他們似乎並沒察覺到這個方向還有幾位看上去跟他們格格不入的修士。
葉一片喃喃道：“饑荒？”
周寙抿著嘴，面色凝重的開口：“恐怕不止，連修真界都海嘯了，豈會只有災荒這麽簡單？”
葉一片睜大眼：“修真界海嘯？”
“葉仙子化形時間短，恐怕不清楚。”韓玉關走過來，語氣沈重道：“三個月前，連接在人境和妖境之間的無妄海發生過一次海嘯，海邊的城池、漁村盡數被淹沒，就連城主也沒能幸免於難，大片海妖被漩渦卷死沖上了岸，那裏至今還是一片死寂。”
葉一片僵硬的張了張嘴，半天才找回聲音：“都、都死了？”
一個劍宗弟子嘆了口氣：“可不就是都死絕了嗎？我們宗門和你們望仙宗在那一片翻來覆去的找了半個月，硬是連一個活口都沒找到，真是慘極了。”
察覺到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自己身上，葉一片愧疚的咬著唇，指甲都掐進了肉裏：“我們還是找程扶元他們會和，他們比咱們早來了那麽多天，現在對凡俗界的事情大概已經很清楚了。”
她當然能聽懂這些人的意思，可要她逼鳳燿之獻祭，葉一片做不到……她也不願意去做。
那是她下定決心保他一生平安喜樂的師尊啊。
眾人沈默下來，片刻，韓玉關打破了平靜：“葉仙子說得對，至少我們應做好眼下之事，能救一人是一人。”
周寙也安慰般的拍了拍葉一片的胳膊，才看向謝臨風：“二師兄，你給扶元傳訊吧！”
謝臨風依言照做。
沒過多久，一個眼熟的弟子逆著凡人趕路的方向朝這邊跑來，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是前邊城池裏的仙人！”
“仙人救命啊！我們已經好幾日沒有吃飯喝水了！”
“求求仙人救救我們吧！”
凡人紛紛俯伏在地，用一種渴望到恨不得把人吃了的眼神盯著那個弟子，用盡渾身的力氣大聲呼救。
葉一片眼眶發熱，捂住了滯澀的胸口，也不知道多少人一旦跪下去，就再也沒了起來的力氣。
那弟子對此熟視無睹，越過眾人的跪拜朝結界這邊趕來，他顯然在這幾日已經習慣了這一幕，眼神中盡是麻木。
弟子靠近結界的那一刻，凡人們忽然慌亂起來。
“仙人呢？仙人消失了！”
“那我們怎麽辦？還要往前走嗎？”
“仙人對我們不公啊！憑什麽救了前邊那些人不肯救我們！”
這些人悲憤的哀嚎、帶著恨意的怒罵、還有抱著自己親人痛哭流涕的聲音統統傳入葉一片的耳朵，讓從前只在視頻中看到這樣人間慘劇的葉一片面色煞白，一時有些站不穩。
一只胳膊及時扶住了她的肩膀，韓玉關沈靜的聲音在葉一片的耳畔響起：“別多想，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師尊的錯。”
葉一片怔怔的轉過頭，就看見那弟子面對著謝臨風和周寙哽咽著說話：“……程師兄和弟子們來到凡俗界之後就沒睡過覺，日日夜夜安頓著不斷趕來的凡人……人太多了，個個都很慘，我們什麽都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人死……”
葉一片淒然一笑，掙開韓玉關的手：“韓道友，你是真覺得不怪我們嗎？”
“……不怪。”韓玉關沈默片刻，目光朝外看去，淡淡說道：“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很清楚，這樣做對妖尊不公平，但想要度過滅世之劫，只能如此，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畢竟確實也別無他法。”
少年此刻的樣子是超越他年齡的成熟，葉一片想到原書中的結局，忍不住問：“你們這樣，就不怕把我師尊逼急魚死網破嗎？”
韓玉關、周寙等人都是聰明人，葉一片不信他們會想不到把鳳燿之逼急了會掀起修妖大戰。
韓玉關輕笑了一聲：“既然結果相同，那衛道而死，又有何懼？”
周寙正巧走過來，聽到兩人的對話，心中一嘆，挽住了葉一片的肩膀：“好了片片，你難道忘了易掌門跟你說過的話啦？只要你好好積攢功德，會有機會的。”
聽到功德二字，韓玉關心中一動：“葉仙子，說到功德，我還有一事告知。”
他把那天在山谷中看到金色光點飄進葉一片體內的事情說了出來，微微蹙眉，不解道：“兩位可否告訴在下，為何同做善事，功德卻獨獨選擇了葉仙子？”
因為是變數吧。
葉一片同樣參透不了其中的奧秘，牢牢把易天問那句‘把握當下’在心裏默念了兩遍，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但想來我做好事這件事情是沒有做錯的。”
“只有片片一個人能獲得功德……”周寙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歪著頭打量了葉一片一眼，若有所思：“難道因為你是靈族？身為靈族卻對人族伸出援助之手，所以才能夠得到功德？”
“師妹說的有道理。”謝臨風眼睛一亮，捏著下巴思索片刻，忽然開口：“要不我偷偷溜去妖境做好事，看看能不能有功德？”
葉一片：“……”
周寙：“……”
韓玉關：“……”
旁邊靜靜聽著幾人講話的弟子們：“……”
周寙被氣笑了，撲過去就拽住了謝臨風的耳朵，咬牙切齒道：“對對對，看看你為那些妖族填飽了肚子是不是功德一樁！”
“嘶……我錯了！師妹快消消氣吧！”
一陣雞飛狗跳，葉一片沒忍住笑了出來，剛才心中的抑郁之情減輕許多：“好了，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只要咱們做了好事，就算沒有功德，那也能道途通達嘛！”
韓玉關微微頷首，溫潤一笑：“葉仙子說得極是。”
——
程扶元等望仙宗弟子就呆在不遠處的城池裏，方圓十裏內幾乎沒有一點空隙，站在城墻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而十裏外，還有凡人不斷聞訊趕來，死在路上的更是不計其數。
葉一片等人腳踏飛劍越過人潮，落在了城樓上，底下便傳來一陣喊聲。
“真的是仙人！”
“仙人來救我們了！”
“娘，你醒醒，我看見仙人了，我們有救了！”
看來這些凡人真是把他們當成活命的希望了，葉一片有些茫然的往下望，心情覆雜，他們又應該去哪裏找活下去的希望呢？
但願此行能夠給她一點指示。
葉一片默默嘆了口氣，便見程扶元腳步虛浮的朝他們走了過來：“小師叔，謝師兄，周師姐，韓師兄。”
他現在看上去狀態不是太好，嘴唇泛白起皮，眼眶下方滿是青黑，眉宇之間盡是憂色。
謝臨風看著不對勁，立刻握住了程扶元的胳膊，臉色大變：“扶元，你多長時間沒有打坐調息了！”
葉一片也湊過去，捏住他手腕往經脈中一探，嚇了一跳。
程扶元的經脈中只有幾縷稀薄的靈氣在維持著活性，一旦這點靈氣耗盡，他的經脈恐怕會枯竭，再無修煉的希望。
她不讚同道：“程師侄，你靈氣都耗盡了，要是再不打坐調息，你準備油盡燈枯而死嗎？”
程扶元苦澀一笑：“凡俗界沒有多少靈氣，修煉起來反而損耗多過所得。”
葉一片：“……”就問問望仙宗到底有多貧窮。
旁邊的望仙宗弟子忍不住抱怨道：“其實程師兄要是不肆意浪費靈力的話，也不至於這麽快就耗損到這種程度。”
“別說了！”程扶元連忙開口想要制止，周寙狐疑的打量他一眼，不滿t道：“你繼續說你們程師兄都幹了些什麽事。”
“是。”掌門弟子的地位自然是高於長老弟子的，那弟子毫不猶豫的開口告狀：“前幾天我們剛到這裏的時候，城主命護衛攔截了難民，不允許難民靠近，師兄施展了靈雨術，獲得一批糧食後才獲得城主認可，同意施粥賑濟難民。”
他憤懣道：“哪知道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來的人越來越多，師兄就晝夜不停的施法種糧，怎麽可能不耗空呢？”
另外有一個弟子欲言又止，葉一片點了點他：“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他下意識看了看程扶元，嘆了口氣：“小師叔，其實這些天我們種出的糧食數量不少，這附近的山上也有河，按理說不至於會累成這樣，但難民其實根本就沒吃到多少。”
葉一片立刻明白：“你懷疑城主昧下了一部分糧食？”
那弟子點了點頭，這次就連程扶元都沒有反駁，顯然同樣是這麽想的。
“那怎麽不殺？”謝臨風把鋒霖劍架在肩上，冷哼一聲，旁邊的韓玉關看到他的動作眉頭微蹙：“謝師弟，這樣對劍不尊重。”
他不願意在這種小事上跟韓玉關爭執，便把劍放了下來：“這個人既然搗鬼，你們殺了他不就行了？”
周寙也讚同的點頭，經過前幾天的血戰，他們身上都多了點殺氣。
“殺不得啊師兄。”程扶元搖頭嘆息：“其實那位城主也有情可原，他是先要餵飽了自己的兵士，保持城中百姓的口糧，才做出這種事情，又不是自己把糧食全都貪起來牟利了。”
說到底還是糧食不夠唄！
葉一片抿著嘴，心裏隱隱下了決定，掏出一把靈石塞進程扶元的手裏，不容他拒絕：“這是師叔給你的見面禮，去修煉吧！”
等到各位弟子被安排著前往各個城門賑災，葉一片拉住了周寙的手：“片片，你跟我出去一趟。”
周寙有些不懂葉一片這個節骨眼要出去做什麽，但出於對她的信任，跟謝臨風交代了去向，就跟著葉一片離開了這座城池。
兩人禦劍一路向南，下方的人群小如螞蟻，在荒蕪的大地上艱難行走。
但等到了更南處，境況卻直接反了過來，兩人腳下一片汪洋，船只連在一起，占據了整個水面，船上的凡人倒是沒有那麽北邊瘦弱，但一個個皮膚蠟黃，腰背佝僂，脖子很大。
周寙收回神識，納悶道：“這邊的人怎麽都長這樣？”
葉一片默了默，她要是用科學的話解釋，周寙估計也聽不懂：“那是一種病，他們常年待在水上無法種田，只能以打漁為生，沒有糧食也沒有水果蔬菜，可不就容易得病嗎？”
周寙恍然的點點頭，她雖然修為沒有突破金丹，但也已經辟谷，當然不知道這些有關五谷雜糧的事情。
“所以，片片你帶我來這邊做什麽？”
“我畢竟是靈族嘛，對於種田這種事情可要比你們擅長多了，但有田無水也不行，事倍功半。”葉一片視線在周圍探尋著，看見一座深山，頓時眼睛一亮：“我去把這地方布上結界，用來種糧。”
周寙擔憂道：“可是凡俗界根本就不能恢覆靈氣，你沒看見扶元都成什麽樣了？”
葉一片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我畢竟還有師尊塞給我的靈石在手，恢覆起來肯定比程扶元容易多了，我那麽惜命的人不只會量力而行，哪裏會像他那樣豁出去呢？放心吧！”
周寙只得點了點頭。
兩人站在那座山的山脊上，葉一片取出鳳燿之給她煉制的陣盤，手指掐訣往空中一拋，陣盤驟然變大，將整座山覆蓋了起來。
周寙禦劍飛到半空，看了一眼又落了下來：“沒問題，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裏有座山，恐怕根本就不會註意。”
葉一片滿意點頭，又從儲物戒中拿出了幾個瓶子遞給周寙：“這是我師尊煉制的無量瓶，容量很深，裝滿後可供那滿城的百姓一天的用水，你每天來這邊一趟，來取水和糧食，我暫時就不出去了。”這也算是修仙特色的南水北調了吧。
周寙朝著瓶子裏看了一眼，驚嘆道：“你竟然連這樣的法器都帶了？”
葉一片聳了聳肩：“誰知道凡俗界是什麽情況呢？有備無患嘛。”
周寙有些羨慕，但一想到這些法器的由來，她不由得又蹙起眉頭，心中微微一嘆。
葉一片此時的註意力卻已經不在她身上，她取出糧種，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按照本能掐出仿佛印刻在靈魂深處的法訣。
像是有一把大手仔細而均勻的將糧種灑在了地上，青光從葉一片指尖驟然爆發，糧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紮根生長，不過片刻時間，整個山脊上剛灑下的糧食便成熟了，空氣中滿滿都是清新的谷物香氣。
“天哪！”一直把自己裝成飾物的菌菌忽然跳了下來，瞪圓了眼睛，眼神驚駭，看看地面又看看面色有些發白的葉一片：“姐姐，這些都是你催生出來的？”
周寙原本只驚嘆於靈族的能力，但看到菌菌這表現，立刻意識到不對：“片片，我先把這些糧食收走，你們等我走後再說。”
周寙直覺的不想要知道葉一片的秘密。
瓜瓜果然沒有辜負她的信任。
葉一片心中暖意升起，背著鳳燿之把秘密暴露的不安也消減了不少，她手一招，那些糧草中飽滿的顆粒瞬間浮到了半空，爭先恐後的鉆進了她剛拿出來的空儲物袋中。
恰好裝滿一整袋。
葉一片把儲物袋放在周寙手上，沈吟片刻，說道：“瓜瓜，這些糧食不能白給，你回去之後去找那個城主談談，讓他派出兵士受咱們弟子差遣組織難民秩序，然後召集難民以工代賑，用勞力來換取食水。”
周寙聽得雲裏霧裏，不讚同道：“那些難民都慘成那樣了，還讓他們幹活，是不是不太好啊？”
果然是不接地氣的修仙之人，葉一片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看看那座城外聚集了多少百姓？露天住在城外，難道像是養豬一樣的管吃管喝就行了？就算我們能供應得起，也不能那麽養，況且你也知道我們根本就供應不了那麽長時間的糧食！”
周寙揉了揉額頭，滿眼迷惑，遲疑的開口：“我……還是聽不懂。”不管吃管喝還能幹啥？這些凡人還能有什麽用？
葉一片心累的嘆了口氣，沈吟片刻，果斷說道：“你把我的話跟韓玉關重覆一遍，如果他也沒明白，那你明天下午帶著他來這裏一趟，我跟他說清楚。”這次來凡俗界的修士裏，唯一能夠懂得她意圖、還夠能力組織這一切的人，大概就只有韓玉關了。
周寙如獲大赦，連連點頭，帶著無量瓶和儲物袋就要離開。
葉一片連忙對著她的背影大喊：“記住，如果要帶韓玉關來，一定要在下午啊！”她可不想再有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周寙的聲音伴隨著風遠遠傳來：“我—知—道—啦！”
……
等到周寙離開，葉一片揮手放出兩個蒲團，朝著菌菌招了招手：“過來坐。”
菌菌還是那副驚奇的表情，乖巧的坐在了葉一片對面的蒲團上，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姐姐，我可以說了嗎？”
葉一片微微點頭，就看見菌菌瞬間恢覆方才的表情，震驚道：“天哪，姐姐，這都是你催生出來噠？”
正屏氣凝神等著她說出什麽大消息的葉一片：“……”
她深吸兩口氣：“是啊，所以呢？”
菌菌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老實的搖頭：“沒有了。”
葉一片忍不住伸手掐住了她的臉蛋，咬著牙，聲音像是從牙根裏邊擠出來的：“那我來問你，我能催生出這些糧食，你為什麽這麽驚訝？這不是靈族自帶的能力嗎？”
“姐姐怎麽會這麽想？”菌菌立刻搖頭：“我是芝芝靈主最喜歡的小蘑菇，一直跟在芝芝靈主的身邊，也從來沒有見過誰能這麽輕易催生這樣多的植物。”
葉一片挑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你那位芝芝靈主和之前提到的文殊靈主也不能？”
菌菌肯定的回答：“不能，芝芝靈主的天賦能力是療傷，但……”
她遲疑的看了看葉一片，腦袋有些混沌，好像芝芝靈主的療傷能力都被這個新認識的姐姐給比下去了呢。
菌菌湊近葉一片，仔細的打量她，視線在她眉心的葉片印記定住，喃喃道：“這個印記，我好像聽芝芝靈主提起過……”
葉一片正在整理著菌菌給出的信息，聞言，漫t不經心的問道：“是嗎？你的芝芝靈主怎麽說的？”
“芝芝靈主說……”菌菌撓著腦袋冥思苦想，想了半天，滿臉喪氣的垂下了頭：“我忘了。”
這倒黴孩子，她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呢。
葉一片忍不住笑了起來，揉了揉菌菌的腦袋：“好了，想不起就別想了，你跟我說說靈境的情況吧。”
菌菌這才松了口氣，一邊想一邊說，葉一片很快就從她給出的信息拼湊出了靈境的基本情況。
不同於妖境的眾妖主針鋒相對、互搶資源，頭頂上還壓著一個妖尊鳳燿之；靈境相當和平，負責管事的就是菌菌之前提到的芝芝靈主和文殊靈主，其往下就是她們手下各自的得力助手。
芝芝性情溫柔，負責照顧好新生的小精靈和管理著性情平和的靈族，算是主內；文殊性情冷酷，對外界十分警惕，手下都是一些毒草毒木，負責訓練她們的實戰能力，算是主外。
葉一片表情凝重下來，雖然菌菌說話東一句、西一句的沒有重點，但並不妨礙她搞明白了狀況。
論療傷能力，她遠超術業有專攻的芝芝；論催生植物，靈境中也沒有誰能跟她相提並論；論戰鬥力，只要她靈力足夠，花草樹木皆可作為她的武器，而文殊卻只能使用自己本身的毒性來對敵——這怎麽可能是一棵普通的野草？
難道真的像師尊所說，她真身同樣是先天異種？
菌菌乖巧的坐在一邊，看著葉一片的表情越來越沈重，她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問：“對了姐姐，當年靈境封閉之前曾經叫普通植物傳訊給在外的靈族，你怎麽會一無所知呢？”
葉一片理所當然的回答：“我才化形不到三個月呢，怎麽可能知道幾百年前的事？”
要是穿越到幾百年前，她或許還能好好玩一玩，哪像是現在，整天奔波在外，半點都放松不下來。
“你怎麽不說話了？”沒聽到聲音，葉一片納悶的偏過頭，就看見小女孩一動不動的僵在了蒲團上，顯然已經石化了。
她有些好笑的伸手在菌菌眼前晃了晃，胳膊便被後者緊緊抱住了：“你真的化形才三個月？”
菌菌眼巴巴的盯著葉一片：“是不是啊？”
葉一片不明所以的點頭，菌菌就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說道：“那你也太厲害了，我都五百歲了呢！”
“五百歲是指你化形的年齡還是你本體活了多少年？”
“當然是化形的年齡啦！”茵茵看著葉一片的眼神中都是崇拜，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哪有靈族知道自己本體活了多少年的？開智也不一定能夠化形的，所以都是從化形開始算嘛！”
那她的修為進步真是快的離譜啊，只修煉了這麽點時間就能超過了菌菌五百年的修為。
知道這一點，葉一片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對了！你之前沒在靈境內實在太可惜了！”菌菌拍了拍腦門，歪著頭，努力回憶：“兩個多月前，也就是人族歷六月十九的時候，靈境內忽然萬花爭艷，可漂亮了呢！芝芝靈主說……說……”
葉一片的心瞬間懸了起來，追問道：“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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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境此刻不太安靜, 慘叫、求饒、唾罵、詛咒聲交織成了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謠，遠遠的回蕩所有妖族的耳中。
這樣的動靜已經持續了足足三天，從早到晚, 空氣中密布著揮之不去的濃重血腥味和妖族死去的惡臭妖氣。
無數小妖被嚇破了膽子，蜷縮在窩裏, 並不敢出門看上一眼。
鳥禽類妖族掉落的羽毛和鮮血將整個鷹山覆蓋起來，鳳燿之就背著手站在山頂, 侯厲害遠遠望去, 他腳下t大片的血痕跟身上的紅衣竟像是連在了一起，分不出連接點在哪裏。
和諧到近乎詭異的地步。
“主上。”侯厲害提著一只不斷掙紮的大翅膀鳥妖，恭敬地跪倒在鳳燿之腳下：“這應該就是逃跑的鷹主。”
“我真的不是鷹主！”
那鳥妖拼命撲騰, 淚涕俱下，驚懼到聲線都在顫抖：“尊上，求您饒我一命吧！我從沒對尊上產生過不敬之心啊！”
鳳燿之轉著鳳羽戒，語氣淡淡：“侯厲害, 還要本座教你該怎麽做嗎？”
“是。”侯厲害心中一寒, 化出利爪，朝著那鳥妖的喉間抓去。
鳥妖面色變冷，迅速往旁邊一滾，翅膀縮回後背, 黑光一閃，一個滿頭黑羽毛的鷹鉤鼻中年人出現在原地。
侯厲害冷笑著收回手, 並不意外：“鷹主, 果然是你。”
“猿主，你我兩人也算共事多年, 何必斬盡殺絕呢？”鷹主面色森冷的瞥他一眼，轉頭看向鳳燿之時脊梁先矮了三分：“主上, 若是為了先前不敬之事，屬下已經得到教訓，以後定然忠心耿耿，您能否先饒屬下這次？”
迎接他的是一道紫色幽火，鳳燿之頭都沒擡：“本座像是拾荒的嗎？”
鷹主躲閃不及，被鳳凰真火燒了個正著，頓時發出淒厲的慘叫：“主上，同為鳥禽，您就不能放屬下一次嗎？”
“憑你也配跟本座相提並論？”妖族身體可要比人族的耐燒多了，這家夥竟然還能夠在鳳凰真火燒灼下說廢話，鳳燿之不耐煩的增加了火焰溫度：“死在本座手下，也算擡舉你了。”
“啊！”鷹王的一部分/身體頓時虛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今天怎麽也不可能逃脫了，他面容扭曲，狠狠的瞪著鳳燿之：“你現在是囂張，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多久？”
侯厲害聽得冷汗淋漓，立刻怒喝：“鷹主，你竟敢詛咒尊上！”
“詛咒？我還用得著詛咒嗎？”鷹主兩只腿已經消失不見，匍匐在地上，聲嘶力竭的狂笑：“鳳燿之你活該不得好死！”
侯厲害嚇得連忙跪倒在地：“主上，你別聽這孽妖胡說……”
“無妨。”怒罵、詛咒過鳳燿之的豈止成千上萬人，他心中沒有絲毫波動：“臨死之前的無能狂吠罷了。”
鷹主氣息奄奄：“我聽說你還收了個徒弟？哈哈，你未來連自己都護不住，還護得住她？她遲早……”
火焰瞬間消失。
妖族向來命硬，哪怕還剩一口氣都還能恢覆生命力，鷹主聲音戛然而止，忍著痛，驚詫的擡頭，就看見鳳燿之正朝他走來，那張倨傲到目空一切的眼眸正沈沈盯著自己，整張臉都是森寒的戾氣。
鳳燿之怒極反笑，聲音輕緩：“本來想給你個痛快，但你可真不知道珍惜啊。”
他無視耳畔淒厲的慘叫，伸出手撿起旁邊的石子，緩慢磨開鷹主的血肉，慢條斯理的把鷹主僅剩的骨頭一根一根拆了出來。
鳳燿之像是在雕琢什麽藝術品，仔細的在鷹主的血肉翻找著挑來挑去，連一點碎骨都不留下。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沾滿了血漬，妖艷的紅染在白玉般的手指間，詭異的帶著一種淩厲的美。
侯厲害不寒而栗。
鷹主已經痛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等到鳳燿之終於拆到他頭蓋骨的時候，那雙只剩驚恐和痛苦的眼珠終於失去了光澤。
鳳燿之遺憾的停手：“死了啊。”
侯厲害手腳冰涼，結結巴巴的回答：“死、死了。”
鳳燿之站起身，兩只手都被紫色幽火包裹起來，汙濁的血漬被燒化，那雙手又恢覆了原本的纖塵不染。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那攤還帶著羽毛的碎肉和旁邊排列整潔的骨頭，輕笑出聲：“侯厲害，他們大概不敢殺你了呢。”
侯厲害內心毛毛的，看都不敢擡頭看他，強笑道：“是、是啊。”
以前主上雖然殺妖不眨眼，但其實極為懶怠，哪怕知道有妖心懷鬼胎，只要他們不付出行動，就不予理會；可現在，他似乎變得變態了，殺死鷹主之前還讓他忍受這種聽到就感覺心驚膽戰的痛苦折磨……
恐怕好一段時間，那些妖都會對他這個妖尊唯一的心腹退避三舍。
鳳燿之看向他：“你這次還有什麽理由叫本座留下來呢？”
侯厲害艱難的吞了下口水，跪倒在地，義正言辭的磕了個頭：“屬下提前祝主上找回小殿下。”
主上都已經快瘋了，他哪裏還敢攔著？難道不怕下一個被活拆骨頭的是自己嗎！
鳳燿之轉了轉鳳羽戒：“本座走後，把這些爛肉扔去餵熊。”
熊？哪只熊？
侯厲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就看見鳳燿之揚起下巴，輕蔑一笑：“告訴他，這是讓他看顧好妖境的報酬，若本座走後，妖境有任何異動，本座拆了他的熊掌。”
“是。”侯厲害連忙應下。
鳳燿之剛要走，就見一只成年人大小的蟲子正加快速度朝上攀爬而來，大聲呼叫：“尊上！猿主！有小殿下的消息了！”
正是曾經去棲鳳山見過葉一片的那只。
鳳燿之站住了腳，似笑非笑的開口：“看來，她是到凡俗界了啊。”
這話裏的寒意嚇得侯厲害心中一顫，就看見自己手下那只蟲子不知死活的應聲：“是啊，小殿下還被那些小家夥們給嚇到了。”
他連忙想要喝住這只遲鈍的下屬：“蟲子！”
“猿主，等會。”蟲子舞動著雙鉗，不解的問：“尊上，您不是知道小殿下害怕我們嘛，幹嘛還讓我驅使小家夥們去堵門啊！”
侯厲害氣得上前狠狠拍了蟲子腦袋一巴掌：“問問問，哪有你去問主上的道理！”
他轉頭朝鳳燿之嘿嘿一笑，佯裝無事：“主上，這蟲子太不懂事，我這就好好收拾它！”
“無妨。”鳳燿之垂下眸，掩去眼底的陰暗：“敢於欺騙本座，就應該受到懲罰啊。”
小騙子，你可別那麽容易讓本座找到你啊。
——
“阿嚏！”葉一片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周寙身體一僵，皺著眉頭轉過身：“片片，你沒把口水噴在我身上吧？”
葉一片嘴角抽了抽：“……沒有。”
“那就好！”周寙放下心，慶幸道：“我可沒有幾件衣服可禍害了。”
不愧是你周瓜瓜！
葉一片不由慶幸自己拜對了師尊，成功脫貧致富：“放心，我要是禍害了你的衣服，等回修真界，我就賠你兩件！”
現在是不可能給她的，她儲物戒中都是師尊親自煉制的法衣，舍不得跟任何人分享，去法衣閣高價給瓜瓜買幾件倒是沒問題。
聞言，謝臨風厚著臉皮湊過來：“小師叔，你可不能偏心，有沒有我的？”
葉一片傲慢的睨他一眼，恰好看見他身後的蟲子，瞬間嚇得縮回了周寙身後：“你要是把那些蟲子趕走，我就也給你買。”
“成交！”謝臨風爽快的答應，然後才走到韓玉關身邊，笑嘻嘻的說：“韓師兄，我看這些就是普通的蟲子，又不是什麽靈蟲，被它們咬上一口連皮都咬不破，哪有你說得這麽邪乎？還扯到陰謀的層面了。”
韓玉關鄭重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為上。”
謝臨風不以為意：“誰會幹這麽無聊的事情啊？除了惡心之外，沒有任何傷害，哦……”
他憋著笑，扭頭看了葉一片一眼，語氣中充滿了幸災樂禍：“我差點忘了，還嚇到了小師叔。”
葉一片翻了個白眼，心中郁悶不已，如果這件事真的是鳳燿之所為，八成就是為了嚇她。
小心眼的臭鳳凰！幼不幼稚！
韓玉關朝周寙看去，她身後正有一只小手拽著衣角瑟瑟發抖，眼中多了些笑意：“好吧，依韓師弟所言。”
謝臨風楞了楞，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眼神頓時警惕，直接拽著韓玉關朝通道口走：“早就聽說過韓師兄劍法超群，就是不知道術法怎樣，不如殺了這些蟲子讓我們觀賞一下韓師兄的術法？”
好你個韓玉關，竟然敢覬覦我師妹！看我不累死你！
韓玉關微微搖頭：“何須如此麻煩。”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一股濃烈的香味就從中彌漫而出，通道口的蟲蟻騷動不已，紛紛朝韓玉關的方向爬來。
韓玉關從盒子中取出一枚香丸向遠處擲去，把盒子收回儲物戒，那蟲蟻就爭先恐後的朝著香丸所在的方向爬去。
“嘶……”葉一片看得頭皮發麻，快速繞到周寙另一邊，換了個衣角拽著。
不過幾息，通道口的蟲蟻就散得幹幹凈凈。
“韓師兄可真是……”謝臨風正想服軟，就看見韓玉關轉過頭又朝周寙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忍俊不禁，那張一向只帶著禮貌淺笑的嘴角弧度都t加深了許多。
他板著臉，拽著韓玉關就朝通道裏邊走：“好了韓師兄，咱們還是趕緊進去吧！”劍宗的四個弟子緊隨其後。
周寙癟著嘴，郁悶道：“二師兄是怎麽回事！”若換在往常，他這時候一定緊緊跟著她，趕都趕不走，這次連句招呼都沒打。
葉一片恰好看見了剛才的一幕，戲謔道：“吃醋了唄！”
周寙斜著眼又要爭辯，葉一片連忙舉起雙手求饒：“我這次是就事論事，可不是拿你跟韓玉關開玩笑啊！”
她雖然喜歡磕cp，圍觀修羅場吃瓜，但可真沒有給別人做紅娘的興趣。
“這憨貨！”周寙氣得直跺腳，拉著葉一片就穿過了界壁：“我非得好好收拾他……”
葉一片瞳孔劇烈一縮，渾身發麻的站在結界旁，久久邁不出一步。
同屬人境，一道界壁卻徹徹底底的把修真界和凡俗界隔成了兩個看上去毫不相幹的世界。
黃沙飛揚，大地皸裂，放眼望去無一絲綠意，瘦到只剩骨架的凡人們機械的往前趕路，時不時就有人倒下，但周圍的人連眼神都欠奉，仍舊麻木不仁的往前走，一看就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
韓玉關等人就站在不遠處，同樣沈默的看著這一切。
明明距離並不遠，但他們似乎並沒察覺到這個方向還有幾位看上去跟他們格格不入的修士。
葉一片喃喃道：“饑荒？”
周寙抿著嘴，面色凝重的開口：“恐怕不止，連修真界都海嘯了，豈會只有災荒這麽簡單？”
葉一片睜大眼：“修真界海嘯？”
“葉仙子化形時間短，恐怕不清楚。”韓玉關走過來，語氣沈重道：“三個月前，連接在人境和妖境之間的無妄海發生過一次海嘯，海邊的城池、漁村盡數被淹沒，就連城主也沒能幸免於難，大片海妖被漩渦卷死沖上了岸，那裏至今還是一片死寂。”
葉一片僵硬的張了張嘴，半天才找回聲音：“都、都死了？”
一個劍宗弟子嘆了口氣：“可不就是都死絕了嗎？我們宗門和你們望仙宗在那一片翻來覆去的找了半個月，硬是連一個活口都沒找到，真是慘極了。”
察覺到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自己身上，葉一片愧疚的咬著唇，指甲都掐進了肉裏：“我們還是找程扶元他們會和，他們比咱們早來了那麽多天，現在對凡俗界的事情大概已經很清楚了。”
她當然能聽懂這些人的意思，可要她逼鳳燿之獻祭，葉一片做不到……她也不願意去做。
那是她下定決心保他一生平安喜樂的師尊啊。
眾人沈默下來，片刻，韓玉關打破了平靜：“葉仙子說得對，至少我們應做好眼下之事，能救一人是一人。”
周寙也安慰般的拍了拍葉一片的胳膊，才看向謝臨風：“二師兄，你給扶元傳訊吧！”
謝臨風依言照做。
沒過多久，一個眼熟的弟子逆著凡人趕路的方向朝這邊跑來，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是前邊城池裏的仙人！”
“仙人救命啊！我們已經好幾日沒有吃飯喝水了！”
“求求仙人救救我們吧！”
凡人紛紛俯伏在地，用一種渴望到恨不得把人吃了的眼神盯著那個弟子，用盡渾身的力氣大聲呼救。
葉一片眼眶發熱，捂住了滯澀的胸口，也不知道多少人一旦跪下去，就再也沒了起來的力氣。
那弟子對此熟視無睹，越過眾人的跪拜朝結界這邊趕來，他顯然在這幾日已經習慣了這一幕，眼神中盡是麻木。
弟子靠近結界的那一刻，凡人們忽然慌亂起來。
“仙人呢？仙人消失了！”
“那我們怎麽辦？還要往前走嗎？”
“仙人對我們不公啊！憑什麽救了前邊那些人不肯救我們！”
這些人悲憤的哀嚎、帶著恨意的怒罵、還有抱著自己親人痛哭流涕的聲音統統傳入葉一片的耳朵，讓從前只在視頻中看到這樣人間慘劇的葉一片面色煞白，一時有些站不穩。
一只胳膊及時扶住了她的肩膀，韓玉關沈靜的聲音在葉一片的耳畔響起：“別多想，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師尊的錯。”
葉一片怔怔的轉過頭，就看見那弟子面對著謝臨風和周寙哽咽著說話：“……程師兄和弟子們來到凡俗界之後就沒睡過覺，日日夜夜安頓著不斷趕來的凡人……人太多了，個個都很慘，我們什麽都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人死……”
葉一片淒然一笑，掙開韓玉關的手：“韓道友，你是真覺得不怪我們嗎？”
“……不怪。”韓玉關沈默片刻，目光朝外看去，淡淡說道：“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很清楚，這樣做對妖尊不公平，但想要度過滅世之劫，只能如此，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畢竟確實也別無他法。”
少年此刻的樣子是超越他年齡的成熟，葉一片想到原書中的結局，忍不住問：“你們這樣，就不怕把我師尊逼急魚死網破嗎？”
韓玉關、周寙等人都是聰明人，葉一片不信他們會想不到把鳳燿之逼急了會掀起修妖大戰。
韓玉關輕笑了一聲：“既然結果相同，那衛道而死，又有何懼？”
周寙正巧走過來，聽到兩人的對話，心中一嘆，挽住了葉一片的肩膀：“好了片片，你難道忘了易掌門跟你說過的話啦？只要你好好積攢功德，會有機會的。”
聽到功德二字，韓玉關心中一動：“葉仙子，說到功德，我還有一事告知。”
他把那天在山谷中看到金色光點飄進葉一片體內的事情說了出來，微微蹙眉，不解道：“兩位可否告訴在下，為何同做善事，功德卻獨獨選擇了葉仙子？”
因為是變數吧。
葉一片同樣參透不了其中的奧秘，牢牢把易天問那句‘把握當下’在心裏默念了兩遍，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但想來我做好事這件事情是沒有做錯的。”
“只有片片一個人能獲得功德……”周寙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歪著頭打量了葉一片一眼，若有所思：“難道因為你是靈族？身為靈族卻對人族伸出援助之手，所以才能夠得到功德？”
“師妹說的有道理。”謝臨風眼睛一亮，捏著下巴思索片刻，忽然開口：“要不我偷偷溜去妖境做好事，看看能不能有功德？”
葉一片：“……”
周寙：“……”
韓玉關：“……”
旁邊靜靜聽著幾人講話的弟子們：“……”
周寙被氣笑了，撲過去就拽住了謝臨風的耳朵，咬牙切齒道：“對對對，看看你為那些妖族填飽了肚子是不是功德一樁！”
“嘶……我錯了！師妹快消消氣吧！”
一陣雞飛狗跳，葉一片沒忍住笑了出來，剛才心中的抑郁之情減輕許多：“好了，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只要咱們做了好事，就算沒有功德，那也能道途通達嘛！”
韓玉關微微頷首，溫潤一笑：“葉仙子說得極是。”
——
程扶元等望仙宗弟子就呆在不遠處的城池裏，方圓十裏內幾乎沒有一點空隙，站在城墻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而十裏外，還有凡人不斷聞訊趕來，死在路上的更是不計其數。
葉一片等人腳踏飛劍越過人潮，落在了城樓上，底下便傳來一陣喊聲。
“真的是仙人！”
“仙人來救我們了！”
“娘，你醒醒，我看見仙人了，我們有救了！”
看來這些凡人真是把他們當成活命的希望了，葉一片有些茫然的往下望，心情覆雜，他們又應該去哪裏找活下去的希望呢？
但願此行能夠給她一點指示。
葉一片默默嘆了口氣，便見程扶元腳步虛浮的朝他們走了過來：“小師叔，謝師兄，周師姐，韓師兄。”
他現在看上去狀態不是太好，嘴唇泛白起皮，眼眶下方滿是青黑，眉宇之間盡是憂色。
謝臨風看著不對勁，立刻握住了程扶元的胳膊，臉色大變：“扶元，你多長時間沒有打坐調息了！”
葉一片也湊過去，捏住他手腕往經脈中一探，嚇了一跳。
程扶元的經脈中只有幾縷稀薄的靈氣在維持著活性，一旦這點靈氣耗盡，他的經脈恐怕會枯竭，再無修煉的希望。
她不讚同道：“程師侄，你靈氣都耗盡了，要是再不打坐調息，你準備油盡燈枯而死嗎？”
程扶元苦澀一笑：“凡俗界沒有多少靈氣，修煉起來反而損耗多過所得。”
葉一片：“……”就問問望仙宗到底有多貧窮。
旁邊的望仙宗弟子忍不住抱怨道：“其實程師兄要是不肆意浪費靈力的話，也不至於這麽快就耗損到這種程度。”
“別說了！”程扶元連忙開口想要制止，周寙狐疑的打量他一眼，不滿t道：“你繼續說你們程師兄都幹了些什麽事。”
“是。”掌門弟子的地位自然是高於長老弟子的，那弟子毫不猶豫的開口告狀：“前幾天我們剛到這裏的時候，城主命護衛攔截了難民，不允許難民靠近，師兄施展了靈雨術，獲得一批糧食後才獲得城主認可，同意施粥賑濟難民。”
他憤懣道：“哪知道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來的人越來越多，師兄就晝夜不停的施法種糧，怎麽可能不耗空呢？”
另外有一個弟子欲言又止，葉一片點了點他：“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他下意識看了看程扶元，嘆了口氣：“小師叔，其實這些天我們種出的糧食數量不少，這附近的山上也有河，按理說不至於會累成這樣，但難民其實根本就沒吃到多少。”
葉一片立刻明白：“你懷疑城主昧下了一部分糧食？”
那弟子點了點頭，這次就連程扶元都沒有反駁，顯然同樣是這麽想的。
“那怎麽不殺？”謝臨風把鋒霖劍架在肩上，冷哼一聲，旁邊的韓玉關看到他的動作眉頭微蹙：“謝師弟，這樣對劍不尊重。”
他不願意在這種小事上跟韓玉關爭執，便把劍放了下來：“這個人既然搗鬼，你們殺了他不就行了？”
周寙也讚同的點頭，經過前幾天的血戰，他們身上都多了點殺氣。
“殺不得啊師兄。”程扶元搖頭嘆息：“其實那位城主也有情可原，他是先要餵飽了自己的兵士，保持城中百姓的口糧，才做出這種事情，又不是自己把糧食全都貪起來牟利了。”
說到底還是糧食不夠唄！
葉一片抿著嘴，心裏隱隱下了決定，掏出一把靈石塞進程扶元的手裏，不容他拒絕：“這是師叔給你的見面禮，去修煉吧！”
等到各位弟子被安排著前往各個城門賑災，葉一片拉住了周寙的手：“片片，你跟我出去一趟。”
周寙有些不懂葉一片這個節骨眼要出去做什麽，但出於對她的信任，跟謝臨風交代了去向，就跟著葉一片離開了這座城池。
兩人禦劍一路向南，下方的人群小如螞蟻，在荒蕪的大地上艱難行走。
但等到了更南處，境況卻直接反了過來，兩人腳下一片汪洋，船只連在一起，占據了整個水面，船上的凡人倒是沒有那麽北邊瘦弱，但一個個皮膚蠟黃，腰背佝僂，脖子很大。
周寙收回神識，納悶道：“這邊的人怎麽都長這樣？”
葉一片默了默，她要是用科學的話解釋，周寙估計也聽不懂：“那是一種病，他們常年待在水上無法種田，只能以打漁為生，沒有糧食也沒有水果蔬菜，可不就容易得病嗎？”
周寙恍然的點點頭，她雖然修為沒有突破金丹，但也已經辟谷，當然不知道這些有關五谷雜糧的事情。
“所以，片片你帶我來這邊做什麽？”
“我畢竟是靈族嘛，對於種田這種事情可要比你們擅長多了，但有田無水也不行，事倍功半。”葉一片視線在周圍探尋著，看見一座深山，頓時眼睛一亮：“我去把這地方布上結界，用來種糧。”
周寙擔憂道：“可是凡俗界根本就不能恢覆靈氣，你沒看見扶元都成什麽樣了？”
葉一片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我畢竟還有師尊塞給我的靈石在手，恢覆起來肯定比程扶元容易多了，我那麽惜命的人不只會量力而行，哪裏會像他那樣豁出去呢？放心吧！”
周寙只得點了點頭。
兩人站在那座山的山脊上，葉一片取出鳳燿之給她煉制的陣盤，手指掐訣往空中一拋，陣盤驟然變大，將整座山覆蓋了起來。
周寙禦劍飛到半空，看了一眼又落了下來：“沒問題，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裏有座山，恐怕根本就不會註意。”
葉一片滿意點頭，又從儲物戒中拿出了幾個瓶子遞給周寙：“這是我師尊煉制的無量瓶，容量很深，裝滿後可供那滿城的百姓一天的用水，你每天來這邊一趟，來取水和糧食，我暫時就不出去了。”這也算是修仙特色的南水北調了吧。
周寙朝著瓶子裏看了一眼，驚嘆道：“你竟然連這樣的法器都帶了？”
葉一片聳了聳肩：“誰知道凡俗界是什麽情況呢？有備無患嘛。”
周寙有些羨慕，但一想到這些法器的由來，她不由得又蹙起眉頭，心中微微一嘆。
葉一片此時的註意力卻已經不在她身上，她取出糧種，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按照本能掐出仿佛印刻在靈魂深處的法訣。
像是有一把大手仔細而均勻的將糧種灑在了地上，青光從葉一片指尖驟然爆發，糧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紮根生長，不過片刻時間，整個山脊上剛灑下的糧食便成熟了，空氣中滿滿都是清新的谷物香氣。
“天哪！”一直把自己裝成飾物的菌菌忽然跳了下來，瞪圓了眼睛，眼神驚駭，看看地面又看看面色有些發白的葉一片：“姐姐，這些都是你催生出來的？”
周寙原本只驚嘆於靈族的能力，但看到菌菌這表現，立刻意識到不對：“片片，我先把這些糧食收走，你們等我走後再說。”
周寙直覺的不想要知道葉一片的秘密。
瓜瓜果然沒有辜負她的信任。
葉一片心中暖意升起，背著鳳燿之把秘密暴露的不安也消減了不少，她手一招，那些糧草中飽滿的顆粒瞬間浮到了半空，爭先恐後的鉆進了她剛拿出來的空儲物袋中。
恰好裝滿一整袋。
葉一片把儲物袋放在周寙手上，沈吟片刻，說道：“瓜瓜，這些糧食不能白給，你回去之後去找那個城主談談，讓他派出兵士受咱們弟子差遣組織難民秩序，然後召集難民以工代賑，用勞力來換取食水。”
周寙聽得雲裏霧裏，不讚同道：“那些難民都慘成那樣了，還讓他們幹活，是不是不太好啊？”
果然是不接地氣的修仙之人，葉一片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看看那座城外聚集了多少百姓？露天住在城外，難道像是養豬一樣的管吃管喝就行了？就算我們能供應得起，也不能那麽養，況且你也知道我們根本就供應不了那麽長時間的糧食！”
周寙揉了揉額頭，滿眼迷惑，遲疑的開口：“我……還是聽不懂。”不管吃管喝還能幹啥？這些凡人還能有什麽用？
葉一片心累的嘆了口氣，沈吟片刻，果斷說道：“你把我的話跟韓玉關重覆一遍，如果他也沒明白，那你明天下午帶著他來這裏一趟，我跟他說清楚。”這次來凡俗界的修士裏，唯一能夠懂得她意圖、還夠能力組織這一切的人，大概就只有韓玉關了。
周寙如獲大赦，連連點頭，帶著無量瓶和儲物袋就要離開。
葉一片連忙對著她的背影大喊：“記住，如果要帶韓玉關來，一定要在下午啊！”她可不想再有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周寙的聲音伴隨著風遠遠傳來：“我—知—道—啦！”
……
等到周寙離開，葉一片揮手放出兩個蒲團，朝著菌菌招了招手：“過來坐。”
菌菌還是那副驚奇的表情，乖巧的坐在了葉一片對面的蒲團上，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姐姐，我可以說了嗎？”
葉一片微微點頭，就看見菌菌瞬間恢覆方才的表情，震驚道：“天哪，姐姐，這都是你催生出來噠？”
正屏氣凝神等著她說出什麽大消息的葉一片：“……”
她深吸兩口氣：“是啊，所以呢？”
菌菌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老實的搖頭：“沒有了。”
葉一片忍不住伸手掐住了她的臉蛋，咬著牙，聲音像是從牙根裏邊擠出來的：“那我來問你，我能催生出這些糧食，你為什麽這麽驚訝？這不是靈族自帶的能力嗎？”
“姐姐怎麽會這麽想？”菌菌立刻搖頭：“我是芝芝靈主最喜歡的小蘑菇，一直跟在芝芝靈主的身邊，也從來沒有見過誰能這麽輕易催生這樣多的植物。”
葉一片挑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你那位芝芝靈主和之前提到的文殊靈主也不能？”
菌菌肯定的回答：“不能，芝芝靈主的天賦能力是療傷，但……”
她遲疑的看了看葉一片，腦袋有些混沌，好像芝芝靈主的療傷能力都被這個新認識的姐姐給比下去了呢。
菌菌湊近葉一片，仔細的打量她，視線在她眉心的葉片印記定住，喃喃道：“這個印記，我好像聽芝芝靈主提起過……”
葉一片正在整理著菌菌給出的信息，聞言，漫t不經心的問道：“是嗎？你的芝芝靈主怎麽說的？”
“芝芝靈主說……”菌菌撓著腦袋冥思苦想，想了半天，滿臉喪氣的垂下了頭：“我忘了。”
這倒黴孩子，她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呢。
葉一片忍不住笑了起來，揉了揉菌菌的腦袋：“好了，想不起就別想了，你跟我說說靈境的情況吧。”
菌菌這才松了口氣，一邊想一邊說，葉一片很快就從她給出的信息拼湊出了靈境的基本情況。
不同於妖境的眾妖主針鋒相對、互搶資源，頭頂上還壓著一個妖尊鳳燿之；靈境相當和平，負責管事的就是菌菌之前提到的芝芝靈主和文殊靈主，其往下就是她們手下各自的得力助手。
芝芝性情溫柔，負責照顧好新生的小精靈和管理著性情平和的靈族，算是主內；文殊性情冷酷，對外界十分警惕，手下都是一些毒草毒木，負責訓練她們的實戰能力，算是主外。
葉一片表情凝重下來，雖然菌菌說話東一句、西一句的沒有重點，但並不妨礙她搞明白了狀況。
論療傷能力，她遠超術業有專攻的芝芝；論催生植物，靈境中也沒有誰能跟她相提並論；論戰鬥力，只要她靈力足夠，花草樹木皆可作為她的武器，而文殊卻只能使用自己本身的毒性來對敵——這怎麽可能是一棵普通的野草？
難道真的像師尊所說，她真身同樣是先天異種？
菌菌乖巧的坐在一邊，看著葉一片的表情越來越沈重，她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問：“對了姐姐，當年靈境封閉之前曾經叫普通植物傳訊給在外的靈族，你怎麽會一無所知呢？”
葉一片理所當然的回答：“我才化形不到三個月呢，怎麽可能知道幾百年前的事？”
要是穿越到幾百年前，她或許還能好好玩一玩，哪像是現在，整天奔波在外，半點都放松不下來。
“你怎麽不說話了？”沒聽到聲音，葉一片納悶的偏過頭，就看見小女孩一動不動的僵在了蒲團上，顯然已經石化了。
她有些好笑的伸手在菌菌眼前晃了晃，胳膊便被後者緊緊抱住了：“你真的化形才三個月？”
菌菌眼巴巴的盯著葉一片：“是不是啊？”
葉一片不明所以的點頭，菌菌就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說道：“那你也太厲害了，我都五百歲了呢！”
“五百歲是指你化形的年齡還是你本體活了多少年？”
“當然是化形的年齡啦！”茵茵看著葉一片的眼神中都是崇拜，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哪有靈族知道自己本體活了多少年的？開智也不一定能夠化形的，所以都是從化形開始算嘛！”
那她的修為進步真是快的離譜啊，只修煉了這麽點時間就能超過了菌菌五百年的修為。
知道這一點，葉一片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對了！你之前沒在靈境內實在太可惜了！”菌菌拍了拍腦門，歪著頭，努力回憶：“兩個多月前，也就是人族歷六月十九的時候，靈境內忽然萬花爭艷，可漂亮了呢！芝芝靈主說……說……”
葉一片的心瞬間懸了起來，追問道：“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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